文/ 賈翊君
傳唱潘玉良的藝術人生—歌劇《畫魂》/專訪《畫魂》導演
潘玉良的人生大半在法國度過,這次的《畫魂》也找了來自法國的新銳歌劇導演茱麗葉.德尚執導。出身音樂科班、也有豐富戲劇經驗的她,對於能執導這樣一齣描述獨特女藝術家的歌劇感到相當興奮,她說:「她是東方與西方/歐洲藝術中的一位重要人物,所以我會花時間去展現她的精神。我會試著向她提出一些問題,去理解她生命中發生的事情,比如說她為什麼做了某些事,又是如何做到的。」
人物小檔案
▲生於巴黎。父母都是劇場人。7歲即在倫敦阿勒梅達劇院登台演出。
▲14歲進入巴黎音樂學院主修鋼琴,師事賈克.胡維業(Jacques Rouvier),後又與指揮家路易.蘭格利研習管弦樂作品與歌劇。
▲2006年初次執導歌劇《夜晚的時代》,由女高音安娜.凱特玲娜.安冬娜琪演出。
▲2008/09執導《紅色卡門》巡迴法國各地25場以上。
▲曾榮獲「女性經濟與社會論壇」頒贈「2008年度新秀」大獎。
▲2012年將執導由祖賓.梅塔指揮《卡門》,並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演出。
兩廳院七月即將推出的中文原創歌劇《畫魂》,邀請到法國新銳導演茱麗葉.德尚(Juliette Deschamps)執導。茱麗葉出生演藝世家,父母親都是演員與導演,因此戲劇可以說是家族傳統。她演過舞台劇,也參與過影視演出,又是音樂學院科班出身,這些多樣化的資歷累積下來,讓她走上了歌劇導演之路。一九七七年出生的她,是法國最年輕的歌劇導演。這次是她第一次來到亞洲,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認識台灣,也非常期待在台灣製作一齣吸引年輕人的歌劇。
Q:您的經歷非常有意思,您曾在音樂學校修業,演過舞台劇又演過電影,可否告訴我們驅使您成為一位導演的原因是什麼?
A:讓我成為一位導演的原因可以說頗為私密。在生命中可能會遭逢一些我們難以理解,甚至可能永遠不會懂的神秘、謎樣事件,而戲劇演出便是試著去回答這類的事件。我想我做戲劇是為了避免讓自己發瘋,可以說是一種預防措施。就好像有人說希臘悲劇有淨化的效果,我認為戲劇表演可以療癒那些我們不能理解的事。我覺得想像的故事往往比現實更能夠呼應人生。
Q我想這也許正是人們去看戲、去看電影的原因?
A:沒錯,而且我覺得戲劇也可以用來探索一些令人沉迷的念頭。我自己非常著迷於愛情與愛情的蹂躪、折磨等議題。剛好這也是《畫魂》劇中的議題:愛情、去愛的困難,想像與現實的問題,比如說女模特兒這個不可思議的角色,畫作與人生混淆在一起,這點非常美。另一個我非常感興趣的問題,就是要怎麼才能身為女人卻又同時是藝術家?
Q:尤其像潘玉良這樣的人物在當時是相當罕見的……。
A:她真的很不可思議……對我來說她是一位英雄般的人物!她就像是佩姬.古根漢(Peggy Guggenheim,編按:美國知名藝術收藏家)、女作家科萊特(Colette),或是可可.香奈爾(Coco Chanel)那樣具有不凡命運的偉大女性,在原本被男人獨佔的領域中創作。她把自我從社會體制中解放出來,還赴異地生活,在當時應該很不容易。她在我眼中是一個藝術家的典範,因為她並不去克制自己,而是讓自己發揮到極致,儘管遭遇重重困難,她還是徹底貫徹她想要做的事,這點美極了!這樣才是一位偉大的藝術家!
Q:我們很想知道您會如何在舞台上呈現這個角色?
A:首先一定要符合人物本身的傑出才行。戲劇中的人物往往是虛構的,而這次是我生平第一次觸及一個真實存在過的人物,我們要講她的故事,而她的故事又屬於集體記憶的一部分,她是東方與西方/歐洲藝術中的一位重要人物,所以我會花時間去展現她的精神。我會試著向她提出一些問題,去理解她生命中發生的事情,比如說她為什麼做了某些事,又是如何做到的。
Q:這次是您第一次與外國的團隊合作嗎?
A:不是,不過這次確實是我生平第一次參與如此大型的製作,我感到非常榮幸,也非常興奮。我很討厭走馬看花的觀光,能夠跟各位一起工作一段時間、一起進行一段真正的旅程,對我來說是一個最棒的禮物。雖然我有一點點害怕,因為這齣歌劇是以我不認識的語言所寫成,所以會有點複雜,但我想會相當有趣。
Q:您對這次的旅程是否有什麼期待?
A:我很喜歡當外國人,我覺得籌備這齣歌劇,在某種程度上,可以讓我理解作為一個外國人的事實。在我們這個時代,有網路,有電視,有許多畫面可看,比起五十年前,我們能得到的驚奇已經少多了,不過當個外國人還是能夠感受一些驚奇、發現新事物。還有就是我很高興可以有機會認識漢語。我的工作大多與音樂有關,我覺得漢語似乎頗具音樂性。此外,我聽說台北的歌劇觀眾與歐洲相較之下非常年輕,年輕人對歌劇或是當代形式的歌唱表演具有相當的好奇心,這點非常有意思,不像在歐洲,四十歲以下的觀眾根本不會去看歌劇!
Q:但是我們的年輕觀眾會不會不認識潘玉良的故事呢?
A:就是要讓他們有興趣去認識。如果讓他們知道這是個真實發生過的故事,應該可以帶來更有趣的層面。這不只是另一齣關於愛情的歌劇,而是一個真實存在過的女子,她改變了藝術與藝術的表現方式。這是此齣歌劇的眾多主題之一。還有比方說禁忌,我想知道不同文化對於禁忌的觀點:你們是怎麼去看待這個問題的?而我自己又是如何看待這個問題?比如說藝術中的裸露,無論在東西、方都是一個具爭議性的問題,因為歷史背景不同,我們會做出不同的判讀。
Q:既然我們談到了裸露,大家都很想知道您會怎麼處理畫家與女模的那場戲?您會讓演員在舞台上裸裎相見嗎?
A:這部作品是非常含蓄的,所以我想在表現上會很含蓄,何況以我本身的個性與品味,我不喜歡太粗俗的東西。我覺得這齣劇的關鍵之一,是對於身體、對於美麗軀體的觀點,但我絕對不會想要展現生硬、猥褻的裸露。而我們在歌劇、戲劇表現上很有利的一點就是燈光,也就是說,我們可以在軀體上製造陰影或是運用昏暗的光影。我比較傾向使用暗示的手法去表現裸露,在劇場上通常看不見的比看見的更有意思。
Q:所以說一切都在觀眾的想像之中?
A:沒錯!我的工作便是增加觀眾的幻覺與想像力。「情色」確實是一個真正的議題。情色確實存在於劇本與音樂之中,不可能將之排除。要是這齣劇裡沒有絲毫感官與情色的成分,那就不是一部好作品。因為必須具有這個層面,這點無庸置疑。
Q:另外,這次的舞台設計非常的當代,所以我們也想知道要如何在這樣的舞台佈景上呈現這個故事?
A:我在讀這個故事時覺得有點複雜,因為有很多場景、時代,甚至國家……要把這些都呈現出來挺傷腦筋的,於是我們決定採用比較抽象的方法。事實上抽象的舞台佈景比具象的具有更多的可能性。這個佈景無論用來展現或隱藏都有許多功能,同時還有鏡面、倒影與反光等等的效果,其實有助於理解這齣歌劇所要探討的議題。它有許多種配置上的變化,可以讓我們置身於或大或小、會或不會反射光線的空間之中。我們可以遮掩或是完全展開舞台,加入燈光便可以帶來巨大的變化,製造出非同凡響的空間,應該會很令人印象深刻。
Q:可是台灣觀眾也許不太習慣看到那麼抽象的佈景?
A:那樣很好!可以換換口味!關於歌劇,最有意思的一點就是可以混合各種藝術。我比較喜歡進行具有造型藝術層面的工作,一如當代藝術。確實,這樣的舞台需要觀眾的想像與參與,但也因此而令人興奮。就好像大衛.林區(David Lynch)的電影,由觀眾來重新建構故事,所以每個人會有自己的版本。這樣一來觀眾也可以參與,或者說,可以培養新的觀眾。如果只有一種傳統存在,就不太有意思,也沒什麼創意。我想要做的是去創新發明,而不是去重複。雖然說這麼做其實風險還更大!
7月8日至7月11日,國家戲劇院,歡迎大家一起進入潘玉良聲情炫惑的歌畫世界!
【更多內容請參考《PAR表演藝術》雜誌第210期】